风入松

爱发电:不系舟

カタオモイ


直到天快黑了盖茨和月读也没找到常磐庄吾,战斗之后的魔王罕见地露出疲惫、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年轻魔王的眉宇间透出来。他们没有阻拦,但是也忘记问他去哪里。盖茨现在才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没顺口问一句,好像他们都习惯了常磐庄吾一直都存在着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会消失。


《カタオモイ》


常磐庄吾站在朝九晚五堂的傍晚里,夕阳斜着穿过白纱的窗帘和空气里漂浮的细小灰尘照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投在墙上的影子都镶上一圈模糊柔和的金边,在有点粗糙的墙纸上朦胧地发着光。盖茨和月读不在,叔公出了门,连一直跟着他的沃兹此时此刻都没了踪影。少年人站在方正的屋檐下,又好像直接站在广阔的宇宙底,从他无边无际的幻想和静谧里走出一点孤独的味道来。位高权重者或许尚能在每日的轮回里捕捉到一点浮生偷欢的甜味,君临天下者却是实打实的孤家寡人。因为坐的太高,所以必然要将其他人都甩在身后,甚至推落悬崖、在黑暗冰冷的谷底摔成一片模糊的血肉。十几岁的少年未曾直接涉足天地山水,却在接过命运的一刻成为最孤独的旅人。他带着一身期望和信念往前走去,衬衫下仍旧是那副注定要生长成为魔王的骨骼。他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提步抬腿往楼上走,脚步轻得仿佛新长出来一副猫咪的肉垫。年轻的魔王拉开门,卸下来一身的荣光和勇气,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孤独,歪在床铺上陷入太阳落山前最后一点发光的昏暗角落里。


他走得太久了,久到一抬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少年站在十字路口目空一切浮想联翩,想着异类骑士,想着伙伴和家人,想着未来。过路的行人都纷纷侧目看他,常磐庄吾发着呆,唇角勾挂着若有若无的一点笑意,被阳光浸透得像一只糖苹果,外面的糖壳金灿透明,里面的果肉爽脆多汁,谁都会想咬上一口。


年轻的魔王等了两次红灯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去,他的手机好好地揣在外套口袋里,沉甸甸的随着步伐晃悠;在战斗之前手机电池就紧急告急了,常磐庄吾甚至来不及设置节电模式好让它多少能苟延残喘一会儿。现在它彻底陷入沉睡,黑色的屏幕阻隔了六个来自月读和盖茨的电话,还有七八条消息。


沃兹很远地跟着他,左不过担心尚且年少的魔王会出了什么差错,辅佐官从他后面隐约地尝到一点属于少年人独有的寂寞气息,混杂着常磐庄吾身上好像苹果花一样的味道,尝起来还有点甜。他隔着街道停下脚步,目送着自己的君主伴随着人潮逐渐消失隐没在他的视线里。身为臣子不该过多干涉王的私人空间,他确定时劫者短时间内再来打扰后便退开,整个人有如烟雾消失在街角。


一开始他以为常磐庄吾是在认真地思考是否要成为逢魔时王,等沃兹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后才后知后觉少年骑士什么都没想,只是需要短暂地离开一会——至于多久他也不好说,只能等到他自己想要回来才行。辅佐官能够懂得把控一切,但在读心上多少还是差点功夫。脱离他视线的少年魔王伸手摸钱包,买了一块华夫饼包在油纸里边走边吃。


他拖沓着步子按着街边的车站一个个数,数到熟悉的线路牌时才停下来老老实实等车,他混在人群里上了车,还好不是高峰时期,车上还有空位给他坐。常磐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华夫饼还剩点热乎的温度和糖霜。


他踩着流淌的金一步一步趟回到朝九晚五堂,在前厅站了一会就往楼上走。紧接着他就沉入梦境里,呼吸都如夜幕平稳悠长。



盖茨和月读寻找未果,沃兹跟在他们后面回来,问他魔王去了哪里,辅佐官老实回答我不知道,我只跟了王半途。常磐顺一郎从厨房和餐厅隔着的一面窗口探出半个身子说庄吾已经回来啦,在楼上睡觉,盖茨你上去看看把他叫下来吃饭吧。


不能顶撞长辈。月读和沃兹的视线对他来说如芒在背,盖茨背着这俩人的目光有点不情不愿地往楼上走,放轻脚步推开门一看魔王在一片温暖的黑暗里睡得正香。未来战士站在他床边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想做什么,却只是带着一点不耐烦给他盖好被子。


等一下我给他带点吃的上去吧,那家伙没醒过来,别叫他了。他转回到客厅里,常磐顺一郎点头,盖茨真是好孩子啊。他对这话不明所以,带着疑惑望向朝九晚五堂的主人。那孩子能交到盖茨这么好的朋友真是幸运呀。



他听见月读很轻的、带着善意的笑声。




半夜的时候常磐庄吾醒了,带着点模糊柔软的音调喊他。盖茨?你回来啦——现在是几点了…好饿。少年伸出手去拽他的衣角,和朦胧的睡意一起附到他身上。盖茨放下书,你要是再睡,今天的晚餐就变成明天的早餐了。


没什么的啦,不都是一样吃。常磐庄吾软软地笑起来,他还是困,白天的战斗和徒步而行的劳累让他身心俱疲,睡得太早还做梦更是平添不安。他收回手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只留出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


用保温盒装好了,应该还热着,快吃。


少年魔王从被窝里慢悠悠地爬出来,伸手接过筷子,捧着食盒补充能量。吃饱喝足后他跑下楼把食盒刷干净,拿上来两杯温水。


盖茨马上就要盖被关灯睡觉的当口,魔王毫不客气掀开他被子一侧钻进去。未来战士顿时被冒犯觉得非常不爽,立刻抬腿就要把碍事的王给踹出去。常磐庄吾先发制人,一把搭在他臂弯可怜兮兮地说盖茨就让我在这里睡一晚嘛,我怕冷。


未来战士拿他没辙,更何况再继续纠缠下去天都亮了。他瞄一眼日历,明天星期六,能睡懒觉。于是盖茨伸手关灯再把魔王往被子里塞了塞,警告他晚上不准踹被。


常磐答应得很快,睡着也很快,不一会呼吸就恢复轻微平稳的频率。盖茨还没睡着,复活者稍微侧过身来调整角度,他的鼻息都要挨到少年魔王的鼻尖了。对方忘性良好,经常沃兹给他们仨讲有的没的的睡前故事第二天起来准忘,他抓准这点弱点,嘴唇稍微蹭过魔王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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